她声息未止，折莲指尖一弹，手中的持珠断开，十几颗铅色的佛珠朝着幼狸飞去。
“不！”一声惨叫又起，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高昂起头颅。
带血的哀嚎直上云霄不止，佛珠将幼狸的身体洞穿，转瞬之间。
沾血的佛珠一直滚到长怀的脚下，这是师父一直佩戴的持珠，他却不敢俯身捡起。
素白的袈裟从他身侧拂过，折莲已走上前，将幼狸捡起，袖中的匕首极快地划过它们的喉咙，割开它们尚未睁开的眸……
长怀从四溢的鲜血中看见了湛蓝色的妖瞳，师父动作利落的剜出，落于掌间宛若几颗琉璃蓝珠。
“不——”又是一声愤怒绝望的嘶吼，师父说妖不会流泪，为何他会在这张青灰色的脸上看见星星点点的血珠。
尖利的哀嚎，要将他的耳膜震破。
师父握着染血的禅杖走到她的面前。
狸妖倒在血迹斑驳的灰土间，费力地睁眸，双目布满血丝，如阿鼻地狱中的厉鬼，“你挚爱之人若为妖……你也能如此……干脆利落地下手？”
“我诅咒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禅杖已刺破她的喉咙，最后一点声息也消散了。
地上残破的身躯终于不动了，她死了，妖瞳还睁着没有了光泽，血水顺着眼眶滴落……
长怀想帮她合上眼睛，他见师父擦拭禅杖的动作，还是没有胆量俯下身子。
几只幼狸的眼眸都被师父剜了出来放入行囊之中，妖瞳能看见凡人不看见的鬼魅、阴阳之界，还未见过光的妖瞳更是纯净。
炼成法器不可多得，只是太过残忍。
长怀沉默地跟在折莲的身后，看他用火把将荒山点燃。
熊熊大火将残破的妖尸和几个幼崽的尸首吞噬而烬……黑烟冲天而起，长怀转身时蓦然想起狸妖下跪时脸上的哀愁祈求，他摇了摇头，想将那些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出去。
人和妖到底有什么不同？
“长怀，跟着我。”
他以前觉得师父的声音如秋雨，泠泠冷冷极是好听，特别是当他念诵经文的时候。
无牵念无妄念，无颠倒轮回苦，是以往生。
而今这般无波无澜，似勘破红尘万丈的声音，只让他觉得冷，觉得怕……如果他是妖，师父会怎样对他？会毫无犹豫地，用禅杖刺破他的心？
长怀站在原地，站在浓烟火影下呆呆地望着自己师父的侧颜。
炙热的火光将他的侧颜勾勒得近乎完美，交织的阴影如蝶在他俊刻的眉骨上停留。
这张面容如垂眸观世的神佛，平静得近乎淡漠。
“长怀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将来会成为伏妖师，绝不能对妖产生怜悯之情。”
他很想问师父为什么不能对妖产生怜悯之情，沉默许久后，长怀拧着眉毛缓缓点头：“师父，长怀记下了。”
回到客栈后，师父又走了，这一回他没有再去关心师父去了哪里。
几双剜下的妖瞳放在鼎炉中，鼎炉下是明艳跳动的火焰，噼啪作响。等师父回来之后就会将这几双白狸幼崽的眼睛做成佛器。
长怀靠在鼎炉旁，盯着火苗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