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请御医过来？”从早上起，公主就没怎么吃东西，送过去的膳食都只动了几口就退还了回来，而且还动不动就坐在院子里发呆，神思恍惚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担心。
“琉璃，”莫语转过身子，抓着她的手，问：“你说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琉璃眨了眨整齐如流苏带一样的睫毛，用力地回握着她，呼吸有几分急促，激动地说：“公主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了不起？一个失宠的公主？莫语有些不信。
“真的！”琉璃再次肯定地说道，脊梁笔直地如同青松，头却看着地面，仿佛在逃避着什么，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公主……”一句话刚说完，司琴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连行礼都忘记了，抓着莫语的衣袖，跪了下来，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恳求：“公主，求你救救司画吧，她……她就快被丽妃娘娘打死了。”说着，她便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
“你别哭呀。”最害怕女孩子掉眼泪的莫语赶紧将她扶了起来，说：“你赶紧带着我去找司画，有什么事，咱们边走边说。”
“是，公主。”司琴擦着眼眶里止不住往下掉的泪水，拉着她往外跑，抽抽噎噎地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琉璃也在司琴出现的那一刹那起了身，望着两人匆忙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那些埋在心里的话，总会有机会说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司琴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莫语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琴棋书画，她们四个宫女是同一年入的宫，管事姑姑赐的名，一起分配到了丽妃娘娘的宫里，约定了要互相扶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谁知道，有一次皇上来丽妃娘娘的水云宫的时候，多看了一旁伺候的司书两眼，丽妃娘娘便嫉妒得发狂，让人将司书活活杖毙了。司棋因为为司书求情，被发配到了浣衣局。司琴和司画因为那天被派去扫太和殿了，没受到什么多余的责罚，只是被丽妃送回了司教坊，后来重新分配到了惜颜宫。
司琴和司画人微言轻，根本就没有办法帮助司棋离开，只能时常跑到浣衣局去看望她，陪她说说话，帮她一起洗洗衣服。
这一次去的时候，刚好遇到司棋被一个老嬷嬷掌掴。
司画又急又痛，飞快地冲上去，抓住了那人的手，瞪着眼质问：“你凭什么打司棋！”
那嬷嬷是认得司画的，知道她是皇上最宠爱的曲陌公主的宫女，不敢得罪，便将目光放到了身后的丽妃身上。
丽妃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小宫女如此放肆，当下便要杖毙司画。
司琴一看见丽妃就知道事情不好，连身都没有现，便赶紧偷跑回来向莫语求助。若是迟了，司画怕是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
丽妃娘娘身穿着绣有大朵牡丹的烟纱裙，绿叶点缀而成的裙摆逶迤拖地，身上披着一条金丝薄烟纱。低垂鬓发上斜斜插着三支金步摇和一只碧绿簪子，妩媚动人的眸子带着嘲讽与不屑，头高高昂起，不可一世，骄傲得仿佛一个开屏的孔雀，完全不顾司棋的苦苦哀求，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仿佛打死一个人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她目光触到的地方，司画已经被打得晕过去，背部沾满了干涸的鲜血，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在旁边不停地磕头，求丽妃饶司画一命，正是司棋。
“住手！”莫语一看见司画的伤口便觉得怒不可遏，眼中杀气让行刑的人一惊，提着的木棍放了下来，磕头行礼。
其实，这皇宫里见过莫语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就只听过皇上有多么宠爱她。还以为一定是个万千妖娆的绝世美女。今天一见才知道，不过是个精致的孩子罢了。不过，就算还只是小孩，依然美得心惊动魄啊，难怪这么讨皇上喜欢。
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和一干宫女们都跪了下来：“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丽妃宫里的宫女见主子根本没有将华国公主放在眼里，也就定了定神，没有行礼，要知道，那华国公主并不是她们的主子，受不受宠跟她们没关系，可她们要是做了什么不适宜的举动得罪了丽妃娘娘，才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丽妃娘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挤出一个笑容，走到莫语的身边，声音就跟抹了蜂蜜一般，甜得腻人，说：“是妹妹呀，我不过是处置一个敢出言不逊的宫女，怎么敢惊动妹妹呢？”
庸脂俗粉，俗不可耐，尤其是脸上的假笑，看了让人刺眼的很，要是笑得再厉害些，恐怕脸上的白粉掉得更多了。莫语直接无视丽妃，对司琴说：“你将司画扶到惜颜宫，然后请御医来给她治伤。”
“是，公主。”司画伤的十分严重，司琴也没有多话，扶着她就要走。
那些宫女和奴才心中都提了一口气，不知道这异国公主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直接无视丽妃娘娘，这下，肯定得出事。要知道，丽妃娘娘的父亲可是吏部尚书，一品大官，丽妃娘娘又一向深受皇上的宠爱，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嚣张横行，暴虐成性，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宫女宫妃的血，这华国来的公主还真是不怕死。
丽妃也被气得不行，脸都狰狞地跟个麻花一样，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地上一砸，声音尖锐地仿佛就像砸到了脸上一般让人害怕。
“大胆，本宫好心好意跟你说话，你竟然无视本宫，来人啊，给我拦住那两个宫女，我看有我在，谁敢带她走！”说完，理了理衣裳，又坐回到椅子上。
那些奴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准备去拦住司琴和司画，却被莫语冰冷的眼神吓住了。他们绝对相信，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他们早已经粉身碎骨了。
见那群奴才不动，丽妃更生气了，一巴掌便打在一个奴才身上：“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说你们还有什么用？”
回过神来的几个人，赶紧将司琴和司画围起来，拦住她们的去路。华国公主再受宠，也不能得罪了丽妃娘娘啊，不然，下一秒死的就是自己了。
莫语气急，面色反而越平静，她冷冷地看了丽妃一眼，如冰的眼神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吓得对方后退了两步。
定了定神，她见已经和莫语撕破了脸皮，也不再伪装笑脸，对身上一个丫鬟吩咐道：“去，粉蝶，把那叫司琴的宫女抓过来掌嘴三十，看她还敢不敢以下犯上。”
司画已经晕过去了，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再打也没有意思，司棋又只会在一旁磕头求饶，于是丽妃将怒火发泄到了另一个前去告状的宫女司琴的身上。
粉蝶接到丽妃的命令，心中叫苦不迭，光看那华国公主要吃人的眼神，谁敢当着她的面打她的宫女啊。每靠近司琴一步，粉蝶就要害怕一分，身子更是颤抖个不停，到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跪下来哭着嚎叫道：“公主，不是我要给司琴掌嘴的，是丽妃娘娘让我这么做的，求求您，别这么看着我了，奴婢受不了。”
莫语不屑地看了粉蝶一眼，又看了不远处的丽妃一眼。丽妃脸上的妆早已经花了，头发也有几分凌乱，不像个妃子，倒像个疯子。
她又望了一眼司琴，见司琴担忧的眼神，知道司画的伤势不及时处理可能真的会出人命，也懒得跟那些奴才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我说，躲在暗处监视了我半个多月的那个人，你还不出来吗？”朱唇轻启，声音清脆而悦耳，一字一句说得云淡风轻却忍不住让人震惊。
所有在场的人听了华国公主的话都瞪大了眼睛跟见了鬼一般，这大白天的哪里还有其他人啊。
丽妃更是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手指着华国公主，绣帕抖了抖：“你少胡说八道了，青天白日的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啊！”话音还没落，便有一个黑影飘落下来，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平地而起。
莫语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也不知讽刺的是自以为是的丽妃还是玄。不过，莫语也懒得再说什么，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司棋，示意她跟着自己，便与司琴一起扶着司画离开了。
于是所有人，就这样看着莫语在得罪了丽妃之后，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明目张胆地走了。
其他的宫人看了看她们三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气急败坏的丽妃，不知如何是好。
丽妃气得恨不得咬碎自己一口牙齿，重重打了粉蝶一个巴掌，跺着脚怒骂：“真是没用的一群人，还看着干什么，给我追。”
那个黑影却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目光沉稳锐利，一字一顿地说：“我无意伤害你们，不过所有未经圣上允许擅入惜颜宫者杀无赦。你们就这么急着赶过去送死吗？”
闻言，那些人都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求助似地看向丽妃。他们当然知道这道圣旨，以前就有个不怕死的妃子非要硬闯惜颜宫见一见那传言中的华国公主，在门口就被人直接杀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真是可怜啊。
丽妃再厉害，也敌不过皇上，他们自然不敢再追。丽妃愤恨地看了一眼莫语的背影，又看了看这个一身黑衣，散发出嗜血光芒的男子，知道他肯定是皇上派来保护莫沾衣的，大叫一声，砸碎了所有的杯子、茶壶、桌子、凳子，又踢了旁边的奴才跪着的奴才几脚，才不情愿地吼道：“来人，扶本宫回宫。”
昂首挺胸，依然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只不过，她面上装得再好，也掩饰不了内心恨不得将莫语扒皮抽骨做成肉干的愤怒。
莫语，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咱们走着瞧！
看丽妃知难而退，不再为难莫沾衣，玄松了口气，他学武可不是为了跟这样一群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打架的，尤其是还有女人。
莫沾衣……果真是个奇特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