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呆滞了一会儿，缓缓放下胳膊。大约是举了太久，臂弯发出一阵格格的声响，在暮色四合间清晰无比。幂离颓然落地，白纱坠在了泥土上。
孟徵一步步的靠近，抱住了朱夫人，跪坐在了土地上。
故事继续下去。
幽僻的山洞里飘出了渺渺的烟火，和一股焦糊焦糊的味道。山洞里生着火，火上架着半只烤鸡，黑乎乎一团，火堆旁还散落一地灰褐色的鸡毛，几根好看的尾羽被收拢在一起。
沈月月还真的抓到一只野鸡，不过看两人的样子，到像是几天后了。
“你……到底会烤吗？”看了半晌，沈月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不会啊！”邹宇坦然而答，抹了一把有些熏黑的脸，低低的咳了两声。
“我觉得差不多了，你觉得呢？”邹宇取下烤鸡，将那黑乎乎的一团在手里翻滚了两圈，随后沈月月就愣住了。
邹宇一手拿鸡，另一手扣住了鸡，随后……将黑乎乎的鸡皮剥了下来，露出白嫩的内里。
“嘶——好烫！”邹宇啃了一口焦脆的鸡皮，又吐了出来，然后吮了吮通红的指尖。然后他伸手，将烤好的半只鸡递给了沈月月。
“好吃吗？”邹宇托着腮瞧着沈月月，问道。
“不好吃。”沈月月撕下一条腿，然后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囫囵着吞了下去。
“哦……”邹宇悄悄按按肚子，暗自扭了头去。
沈月月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给你啊！”沈月月将啃的乱七八糟的鸡递了过去，邹宇看着上面尚且沾着口水的牙印，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是够难吃啊……”他一叹，忍不住也笑了。
半个时辰后
沈月月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冲着冻得红彤彤的双手哈了口气。
“有钱吗？”邹宇从大氅里伸出手来，握住了沈月月。
“好暖……没有，一个子儿都没得。”
沈月月说着，回头好奇的瞧来瞧去。
“这个好看么？”沈月月抽出手来，指着摊上几个团团的兔爷儿，问道。
“这位小哥儿，八文一个，娘子这样喜欢就买一对儿回去吧。”摊主笑眯眯的蹲在地上，笼着袖子道。
邹宇叹了口气，顺势拥住了了沈月月。身后一阵嘈乱声，几匹马奔驰而过，所过之处皆是人仰马翻，散落一地白菜果子。
马上骑士的呼喝声犹可闻，母亲抱着举着糖葫芦的粉团子往里躲了躲。
小女孩瞅了瞅糖葫芦，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娘亲——脏了——”粉团子一撒手，晶莹红润的糖葫芦就被抛了出去。
“乖啊乖啊，娘再给你买一串好不好……”女子摸摸团子的小脸，一边哄一边离开了。
沈月月可惜的叹了一声，正要扭头和邹宇说话时，却发现他不知去哪了。
“哎——”她正待呼喊，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人叫什么。
沈月月怅然若失的立了一会儿，眼神里有些意料之中的失望，还有些幸然，不知嘟囔了些什么，转身正欲走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
“去哪儿？”
沈月月扭头，就看见了举着糖葫芦，微微笑着的邹宇。
“给你啊——”他道。
沈月月不语，只是望了一眼他身后，然后伸手。
一声轻微的扑哧响起。
“快走！”沈月月急促道，猛的拽住邹宇的胳膊，往旁边一条路上狂奔。
落了灰的糖葫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到了青石砖上，道道裂纹在晶莹的表层蔓延开来，那糖葫芦骨碌骨碌，转了几圈，终于沾满了灰尘，静静的躺了下去，无人问津。
两人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窜来窜去，后面好像也没有人跟着，于是就停了下来，在一处不知哪里的后门处，扶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了好一阵。
“这是什么人……”邹宇摸了一把背后，冰冷的箭头没入肩胛一半，不是很深，他却也不敢冒险。
“说不定是……流矢呢？我看那会儿那骑士，倒像去追杀什么人的。”沈月月眨了眨眼，观察了一下邹宇的神色。
“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么？”邹宇晃了晃，不动声色的扶住了墙。
沈月月深吸了一口冰凉了空气，立时，就有冷气冰水一般填满胸腔。
她直起腰，深深看了一眼邹宇。
“月月，明月的月。”
“岳月？”邹宇勉强勾起了嘴角。
“嗯。”沈月月神色一闪，也没有说什么。
“那真是要……再麻烦一下你了……”说完，邹宇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沈月月一惊，连忙扶住，就着日光一瞧，竟是满手的鲜血。
沈月月垂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起头时，神色如常，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低矮的房屋，然后敲了敲身旁的门。
门上架只木棍，悬着块灰扑扑的破布，也不知是什么。
“诶——来啦！”里面传来一阵娇笑，和一个有些粗哑的男人声音。
木门一阵摇晃，随后被推开，一个头伸了出来。
“客人是——”男人话还没说完，看到扶着男人满手鲜血的沈月月，就要将门拍住。
沈月月立马将邹宇推到了那人身上。
再往里一看，一群穿的花枝招展的艳俗女子正在那扯着帕子调笑，头上大红大绿，鲜艳欲滴。
感情是个妓馆，什么鬼地方。沈月月不禁骂了一句，没想到她那大哥，表面斯斯文文，腹里却如此这般，跟她说什么门上悬块布就进去……
那男人大约就是个龟公了。
“有水么？”她问，瞳孔似幽深而不见底的两口古井，夹杂着几丝几乎分辨不出的决绝与迟疑，还有不知前路的迷惘。
矛盾却一往而前，毫不停顿，将自己推向深渊。
“你这人……”那龟公使劲晃晃邹宇，见他毫无反应，便招呼了几人将他抬了进去。
“您……确定吧？”男人回头，微微喑哑的嗓子，仿佛有些可惜。
沈月月将双手笼在袖子里，点点头，然后嘘了一声，做了个安静的口型。待到几人将邹宇抬进屋子，沈月月还未动，而是闭上了眼。
